马克吐司

【HP|Wolfstar】恶咒、枕头和一个吻

文案:格里莫广场12号里住着两个用最残忍的事怀疑过对方的朋友,他们并不是一上来就知道怎么跟对方重新相处。

原作:HP

配对:小天狼星·布莱克/莱姆斯·卢平(无差)

警告:所有HP小说中明确提及的人物外形设定依照原著,没有明确提及的依照电影,将会提及唐克斯对卢平的好感,将会提及犬狼双方均对詹姆怀有深刻感情。


Part1

霍格沃茨再次开学以后,格里莫广场12号这个吵吵嚷嚷的、杂货铺般拥挤的战略中心瞬间冷清了下来,它仅有的两个住客:莱姆斯·卢平和小天狼星·布莱克,也不必再努力保持那种往日的温情,仿佛十四年的时光在他们之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。


这十四年的时间并不曾改变他们对旧日朋友的喜爱,至少他们是这样假装的,却实实在在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。当他们看向昔日的朋友,他们怀疑,对方是看到了如今的自己,还是昔日的同伴?没有人问出来,因为甚至没有人能回答自己。


也因为在过去的悲剧和相互怀疑之后,在战争将至的局面之下,这个问题太过微不足道,就连小天狼星对格里莫广场的厌恶也远胜过它千倍百倍。卢平叹了一口气,这阴森的房子中积攒的怨气无疑在吞噬着他的朋友的精神和生命,而小天狼星因为长时间的无所事事被困与此,正变得越来越尖刻和焦躁。


所有这些,正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变得越来越紧张。那些互为抵触的情绪如同有形一般,积累在空荡荡的餐桌上,黑暗的门廊里,劈啪作响的炉火旁。


那就像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下午,卢平在清理门廊角落的蜘蛛网,小天狼星带着那副厌倦的神情走过来。而卢平警觉起来:在那嘲讽的神色背后,他知道他的朋友已经决定了什么。


“我要出去。”他说。这甚至不是个问句。

“有什么事吗?”卢平不经意地问,“我也许可以帮你……”

“不,你不行。我要出去。我在这里待够了。”

“邓布利多说……”

“我不关心邓布利多是怎么说的!得了吧,你也并不一直都是邓布利多的乖宝宝。”


卢平转过身来,看到小天狼星的手放在魔杖上,内心退缩了两秒:他从来无法制止他,在这样的神色下。但眼下的情况需要他做一些尝试:“小天狼星,现在不是时候。”


对方从前额垂下的长发后阴郁地看了他一眼,拔出了魔杖:“‘不是我的看守’?闪开,莱姆斯,我会为了离开这儿而跟你决斗的。”


“你并不想跟我决斗,小天狼星,”卢平向他走过去,小天狼星举起魔杖,于是他摊开双手,停在原地:“我知道这很煎熬,但是你出去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,想想哈利吧,他宁愿什么都不跟你抱怨,只是为了担心你的安全。”


“而哈利被那该死的预言家日报污蔑了整个假期,霍格沃茨被乌姆里奇那个癞蛤蟆般的老妖婆折腾得没完没了,我却只能窝在这个被诅咒的房子里等着?”小天狼星暴躁地把额前的黑发撩开,“所以就是因为哈利?就是因为我该死地想去送一下我的教子,突然间你再也没有白天的任务了?除非有别的人来看着我,否则你可不能离开这个该死的房子,是不是?”


“真是够了”,他用一种嫌弃的语气说着,然后骤然发难,“昏昏倒地!”


卢平躲开了,他早有准备。


“我不会跟你决斗的,小天狼星。”卢平依然没有抽出他的魔杖。


“如果你的任务是把我留下,那可由不得你。”又一束魔咒的光被卢平躲过去。

小天狼星烦躁起来,一手把再次落到额前的长发撸到脑后,喊道:“这个地狱一样的房子比阿兹卡班也好不到哪里去!这就是我忍了十二年的结果吗?这个世界上相信我的人早在十四年前就都死了!你曾经有过哪怕一点相信我么?他们还叫你来看守我?又是你敬爱的邓布利多的吩咐吗?如果说我还有什么比摄魂怪更不想看到的,就是你这张‘我早知会如此’的脸。”


在这阴暗的门廊里惨白的灯光下,如果卢平的脸色在他说到“相信”的时候变得更加苍白了,也并不能看出来,小天狼星想。而此时卢平正在用教科书般“我早知会如此”的神色望着他,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人。像是他早就知道小天狼星有一天会这样说,从他搬进来的那天,从他在尖叫棚屋中看到小天狼星的那刻就在等着这一天。又像是他从悲剧发生的那天开始,已经等了十四年,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是掠夺者中唯一一个免遭厄运的人。


而这只让小天狼星更加愤怒了。


“操你的,莱姆斯·卢平。你总是最聪明的那个,最理智的那个,是不是?一切总在你的预料之内,而我们都是傻瓜,你早晚会对我们失望,你甚至在等着那一天,等着对我们失望。你知道为什么别人很难相信你吗?你知道为什么你真的很难跟别人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吗?你以为就是因为你是狼人?放屁!这跟你每月一次会变成一只彻底的动物……”这布莱克的后裔刻意停顿了一下,看旧日友人细长的手指攥住了他的衣襟,心中涌起一股残忍的快意,“毫无关系!只是因为你根本谁也看不上,你就只摆出这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,等着别人犯错,等着每一个人叫你失望,我们当初对你有多好,而你就像是永远都不满足!永远俯视着我们,等我们最终犯错的那一天。”他颤抖着声音冷笑了一声,“而我们最终还是犯错了,一切都的的确确跟你想的一模一样,是不是?最聪明的、最明智的莱姆斯·卢平?”小天狼星向前走了一步,他的眼睛里全是蚀骨的悲痛与愤怒,一边的嘴角却挑起一个优雅的弧度,“在那一天,你也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吗?像是早就知道我们会犯最愚蠢的错误,像是早就知道我会背叛詹姆?”


他停顿了几秒,盯着卢平,对方苍白的脸上此刻涨着少见的潮红,让那横跨过整张面孔的伤疤更加明显。卢平短促地吸了一口气,而小天狼星再也忍受不了般地爆发出大吼:“我怎么会背叛詹姆!我宁愿替他死都不会背叛他!而你在十二年中就他妈没有丝毫怀疑,好像这一切都他妈跟你毫无关系而你他妈早知道一定会如此,否则你就不再是最他妈明智的人了!他妈的十二年!莱姆斯·约翰·卢平!你就真的认为我会背叛詹姆吗?你甚至没有怀疑过!我怎么会背叛詹姆?!”他眼睛通红,魔杖的尖端闪着危险的光,他似乎忍了又忍,才没有发出一个攻击性更强的咒语:“倒挂金钟!”


卢平又一次躲过了它,而那咒语擦着遮盖画像的布飞过去,将那厚重的帘子整个掀到了天花板上。那洪亮的尖叫声顿时充满了整个宅子:“你们这些——”


“见鬼,无声无息!”“你给我闭嘴!”小天狼星对画像发了个无声咒,而卢平爆发出的声音压过了他们两个,对画像发了个同样的咒语,与此同时,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天狼星。一瞬间格里莫广场12号里只能听到两人粗重的呼吸声。


“是啊,我为什么没猜到真相呢?”卢平的声音里带着相似的愤怒与痛苦,然而刺痛小天狼星的是,它同时带有一丝解脱。


“我怎么没有怀疑呢?当你在詹姆家跟我说,你们打算接受邓布利多赤胆忠心咒的建议,你来做他们的保密人的时候,我就应当怀疑,我就应当知道,你的意思是你们将要用彼得做保密人,而我仅有的朋友们唯独没有告诉我的原因,是他们怀疑我是个奸细!”


他大吼时也微微低着头,瞪着小天狼星的眼睛中蕴着一丝水光,仿佛仍期待着小天狼星说些什么,然而一瞬间那神色就被讽刺所替代:“而我其实根本不在乎。因为你们肯跟我做朋友我已经感恩戴德了,我怎么敢对你们失望!”


他发了一个无声咒抵消了小天狼星的“通通石化”,两束光在空中对撞,而小天狼星甚至没有注意那个咒是什么,因为卢平紧接着发出了第一个攻击,他带着一种惨烈的绝望说:“钻心剜……”


小天狼星举起的魔杖在听到咒语后停了下来,他奇怪地颤抖了一下,然后向着这个他们曾经最憎恶的咒语迎了过去。红色的光芒击中了他,带来一阵短暂痉挛。然而瞬间就消散一空,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。没有人念出那条咒语的最后一个音。


在那短暂的痉挛中卢平缴了他的械,“除你武器”,他平静地说,然后敏捷地接住了小天狼星的魔杖。


这决胜的巫师掸了掸了被握出褶皱的长袍,从容地从小天狼星身边走过。刚才痛苦的扭曲与愤怒的潮红都已从他脸上退去,又显出了那副“卢平教授”的神情。他走过又窄又长的门廊,把小天狼星的魔杖放在了餐桌上。


“门在那里,你的魔杖在桌上。没有人在看守你,小天狼星。但是我衷心地希望,这个下午的消遣对于你来说已经够了。”



Part2

他们度过了一个颇为平静的下午,没有再和彼此说话。晚餐的时候韦斯莱夫妇和唐克斯的来访给这屋子增添了一点生气,小天狼星和卢平参与了席间的大部分话题。


他们表现得就像两个非常自然的成年人,谁也看不出他们吵架了,小天狼星想。他可能太过专注地盯着他朋友离开的背影,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一把粉红色的爆炸头,在碰倒一把椅子发出的巨大响声中凑到他身边来。


“你们终于吵架了?”唐克斯向卢平的背影努努嘴。


小天狼星的眉毛皱在了一起:“‘终于’?”


“你们互相之间说的话越来越少了?”她耸耸肩,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紧张已经明显到人尽皆知,小天狼星敢打赌莫丽就不这么看。“何况最近几个晚上我跟他一起出任务的时候,他变得越来越焦虑。虽然他还是那么贴心。”


小天狼星不喜欢唐克斯的语气,但此刻他心里在想着其他事,只随意地说:“看来你还真了解他?”唐克斯撇了撇嘴:“你知道我们总是一起出任务,已经有一阵了。我们之间至少有一个人在努力促成这一点,这个人可能是我。毕竟,他比所有人都知道怎么让每一次谈话变得轻松自在,只要稍微认识他,就会发现他是个完美的陪伴者,”她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,“我挺喜欢他。”


小天狼星忍不住回头看她,那粉红色的头发此时尤为鲜艳惹眼。小天狼星感到胃里涌起一股带着涩意的嫉妒:想到他们彼此紧绷着应对越来越少的交谈,而他的朋友走出这幢鬼屋后却有着放松而惬意的夜晚。他试着回忆莱姆斯谈笑风生的样子,记忆里的背景被噬魂怪搅成一团氤氲不清的影子,那个大笑着的莱姆斯只有十七岁,棕色的发丝上映着他渴望到疼痛的阳光。


小天狼星的视线游离到桌上的一盏灯,他盯着它,像是在盯着记忆里的那片阳光。那就是意义所在,他想,是他们明知徒劳,却咬紧牙关不肯放弃的意义所在。他们分开的时间比曾经共度的还长了,却都在用尽全力想要维持彷如旧时的关系,悲哀地试图重建曾经的一切——不同的十二年塑造了如今的彼此,然而同样的渴望在他们的血液里发烫。


那一阵强烈的嫉妒消散开来,阴郁重新占据了它固有的位置:是他自己毁了一切,从十四年前,到这个下午。


***


卢平的房门没有关,小天狼星向内看去,他的朋友正端坐在桌旁读着一本书。他在门口站了一阵,却不见翻页,他在意识到之前就微笑起来:抓住莱姆斯的走神时刻曾是他的乐趣之一。然而卢平迟迟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,只是忧虑地盯着书页,小天狼星的微笑慢慢消失了,他敲了敲门。卢平猛地抬头,书从他指尖合上,他看起来吃了一惊。小天狼星抱着一个巨大的枕头站在房门口,卢平微笑起来:“你的房间发生什么了?你正在看书,不小心让蜡烛点着了床帐?”*


“没有,”小天狼星翻了个白眼,“但说不定疯了的克利切半夜会去纵火呢,”他停顿了一下,坦诚地说:“今天下午我是个纯粹的混蛋。”


“喔,那可不是个新闻了。”卢平顽皮地眨了一下眼,“还是老办法?”


“还是老办法,”小天狼星抱着他巨大的枕头耸了耸肩,“枕头卧谈解决一切问题,至少曾经是这样。我想不出其他方式来道歉了。”


卢平把书放在桌上。“无意冒犯,”他慢吞吞地说,“但我早知会如此。”他说着,露出一个“掠夺者”的笑容,向床示意了一下,那双人床上唯一的枕头靠在一边,空出了靠门的一侧。


这一切太过熟悉,小天狼星心中涌起一阵温暖的感激,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爬到了床上,咧着嘴对卢平说:“来吧?”


卢平走到床边,解下自己的外袍,小天狼星一边盯着他的动作,一边说:“唐克斯说,是你自己向邓布利多申请只参与夜间的行动的。”


“当有整个霍格沃茨摆在面前的时候,你都是最容易感到无聊的一个。虽然我的陪伴一向很糟糕,”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,“但再加上巴克比克我们就是个很棒的组合了,不带克利切。”


卢平的神情一如当年,小天狼星笑了,脸上冷峻的纹路变得柔和:“过于低估自己是你惯用的笑话。”


卢平却错开了目光:“你知道如果不是我那晚忘了喝药,你根本不用被关在这儿吧?”小天狼星愣了一下。“得了吧。”他不可置信地嗤笑一声,又用了几秒意识到卢平是认真的,他的脸色冷了下来,嘲讽道:“不如说,如果不是我当年错信了彼得,我们那个晚上根本不用出现在那儿。”卢平没有申辩,他停了片刻,低声说:“有时我们不原谅自己犯的错,是因为伤害了别人,而不是我们自己。”


一阵沉默后,小天狼星岔开了话题,“你脸上的伤疤,是什么时候留下的?”


“五六年前吧,记不太清了。”

“怎么搞的?”

“条件所限,不得不在一个只有你家半个门廊那么大的地方变身,那个毛茸茸的家伙可能有点幽闭空间恐惧症。”


小天狼星咧了一下嘴,似乎是个笑容,他的视线顺着卢平敞开的领口游走下来,让卢平感到一阵慌乱。“现在,”小天狼星柔声说,“现在你身上有多少伤疤了?”


“那个,”卢平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,“我没数。我猜我最后记得的数字跟你一样。”


“23。”他们同时说,在随之而来的回忆中屏住了呼吸。


“总是詹姆在数,”卢平的声音里带着温柔的感激,“他认为……”他哽住了。


“‘没有新的伤疤’是赐予朋友的勋章。”小天狼星深情地说。


那一刻他们注视着彼此,沉浸在那段灿烂的回忆中。炉火在一旁发出轻微的爆裂声,像是记忆中格兰芬多温暖的休息室。他们眼前沧桑憔悴的朋友,正用当年一般的神色望着自己。


“我很抱歉。

“我并不是每次都‘早知会如此’,”卢平吞咽了一下,“我想我只是习惯于预想会发上在自己身上最糟的事,并为此做好准备。这……这或许让我有点太投入到我自己的悲剧中了。”


他用眼神制止了小天狼星,接着说道:“当年有很多问题,我们之间,所有人之间。但我最近时常在想,我不会试图跟詹姆相比,但如果是莉莉和我易地而处,她会怎么做?


“她至少会坚持让你受到公正的审判。”


卢平低着头,用他惯用的姿势抬眼看着小天狼星,灰蓝色的眼睛中是赤裸的愧疚。


小天狼星颤抖着呼出一口气。


“真不敢相信竟然是你先道歉,我会为此羞愧到死的。当年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复杂,只是我们都太年轻,又太怕失去自己珍惜的东西。当邓布利多说……当邓布利多也说他怀疑詹姆身边有人……在向伏地魔通风报信时,我忍不住想到你那阵的异常……”他停住了,锐利的目光有片刻失去了焦点。“看在梅林的份上!”他捶打了一下床面,然后盯着那道皱褶说:“我甚至不记得我当时为什么觉得你异常了。”


卢平看着小天狼星的侧脸,烛光跃动在他熟悉的轮廓上。他的朋友仍像当年一样英俊,他想,也像当年一样任情任性,不善于隐藏自己。“你只是根本不会想到虫尾巴,他从来都只会出现在你眼前,不会出现在你脑子里。”


“我可不能否认那个。”


卢平等着他再说些什么,而房间里只有一股凝重的静默。他有些失望,但不想逼迫对方。正当卢平打算转移话题时,小天狼星抬起头来:“你当时显得非常痛苦。”他顿了一下,但没有再回避目光,“我知道……你那时很难入睡,变得焦躁又反复,我有一次甚至看到你故意摔碎一个碗。”


“一个碗?”卢平重复了一遍,“小天狼星·布莱克,你摔过的盘子连皮皮鬼也数不清,而你竟然控诉我摔碎了一个碗?”他声音很轻,把这句调笑说得飞快。


小天狼星有些悲伤地看着他:“但你盯着它的样子就像那是你唯一的碗,而你也没有钱再买了。你甚至过了一阵才想起来可以用修复咒。”


卢平习惯性地张开嘴。“别……”小天狼星打断他,“你不用。”


片刻的沉默后,卢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:“和你们混在一起,常常会忘了大多数巫师都是怎么看待一个狼人的。即使是我,”他自嘲地笑了笑,“也大大低估了一个狼人在巫师社会生存的艰难。魔法部拒绝了我的申请……不如说,我没有在任何地方找到工作。我花了很多时间和其他狼人待在一起,试图了解他们在做什么或者说服他们加入我们,那是我的任务。当他们不是狼的时候,每个人都着不同的个性。但当他们试图进入社会,又都会被同样地对待。有一阵,有一阵你会怀疑他们投奔伏地魔不是没有道理的……我那时候大概非常绝望,绝望的人总是看起来不稳定又危险。”他停下了,尽量平静地望进小天狼星眼中:“我理解你的怀疑。”


他们靠得很近,卢平能从小天狼星眼里看到烛火摇曳中自己的影子。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愿回答,卢平想,也是他为什么值得回答:小天狼星正用一种痛苦又怜惜的目光看着他,抬起手试图触碰他脸上伤疤、探入他夹杂着灰色的发丝。卢平克制着不在那触碰下颤抖,随后放松下来,倚靠在他的手上。


“你这些年一定过得非常艰难。”小天狼星从紧闭的牙齿间挤出了一个沙哑的句子。


卢平微微笑了:“我可不会在你面前这么说。”


“那是我活该。”小天狼星厌弃地说。那团阴云又笼罩了回来。他试图把手抽出来,但卢平动了动,像是一个挽留,他便停在他的肩膀上。


“如果我说,”卢平侧过身来,面对着小天狼星,“要不是我的坚持,你们最开始就不会跟彼得玩在一起。你会不会感觉好一点?”


他挡住了一半的烛火,只剩下些微的光落在小天狼星的嘴角,轻轻抖动着。


“知道还有人也在为此自责?”那被烛火照亮的嘴角向下一撇,又向上挑了挑:“感觉好多了。”



Part 3

小天狼星走进客厅的时候,卢平正坐在靠炉火最近的椅子上。他略皱着眉,像是要把面前的牛皮纸盯出一个洞,手边墨水瓶里插着一根孤零零的羽毛笔。小天狼星走过去,紧挨着他坐下。卢平的身体绷紧了一瞬,像是想要挪开,接着又放松下来。


“这是什么?”小天狼星朝卢平面前的牛皮纸努努嘴。卢平把手边的报纸挪到他跟前,“魔法部刚颁布的政策,狼人都要填表到魔法部登记,未登记的狼人被捕后可以直接获罪。”卢平收回手,按按太阳穴,又放了下去。标题上斗大的字写着《黑暗生物需要更严格的管理》,在乌姆里奇装模作样又志得意满的笑容旁边,一位巫师在报道中表示:“如果离我的孩子三十米远的地方住着个失控的动物,我想我和周围的邻居都有必要知道这一点。”


“简直胡扯。”小天狼星嗤笑一声。在格里莫广场12号,打从出生起,他每天都在跟这样的偏见打交道。如果还有什么是多年阿兹卡班的生活没改变他的,那就是无论这些恶毒的偏见被修饰得多么冠冕堂皇,他都能从第一个字辨认出来、并从心底厌恶着它们。


“不完全是。”卢平说,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,“如果我告诉你,在霍格沃兹那年,我能感觉到有其他狼人也在密切关注着哈利……”他看了一眼小天狼星,“你也会担心,对吧?上个暑假韦斯莱家的孩子刚住进来时,莫丽也很警惕,当大家熟悉了之后才开始相信我。考虑到‘那天晚上’发生的事,我必须得说我已经很感激了。”他说着,抖了抖手里的报纸,继续研究着上面的管理条款。


“看在梅林的份上!”小天狼星像是被烫了一下,“别再提那个晚上了,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!”


“我猜你是指我们让彼得溜走了,这非常体贴。但除此之外,那天晚上还发生了点别的,”报纸在他手间发出窸窣响动,“比如说一个失控的狼人在霍格沃茨里游荡了整个晚上,跟一群毫无防备的孩子之间没有任何阻碍?”


“并不是‘毫无防备’,非常时期有教授会巡夜……而且你甚至没去招惹巴克比克……”小天狼星闭上嘴,瞪着卢平。他知道那并不是重点,而他或许太清楚重点是什么,才会在失控时也毫不吝惜地把它当成武器。


“你不是‘动物’,你知道吧?”


“当然,”卢平停顿了一下,“你才是。”


他的尾音带着跃动的笑意,这是霍格沃茨休息室里的另一个老笑话,从他们像哈利那么大的时候就开始讲了。


小天狼星也跟着笑了,他向后仰靠在椅背上,踹着桌子拉开一点距离。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,他吐了吐舌头,把腿翘起来搭在桌子边缘。一本卢平看了一半的书扣在旁边,他伸长手臂拿过它,接着卢平放下的位置读了起来。这个位置十分合适,他可以时不时从书里抬起头来瞟一眼他的朋友,却又不会被发现。


很长一段时间里,他努力忽视着那些卢平身上发生的变化,它们总是轻易燃起小天狼星挫败的怒火,这落魄的狼人身上,几乎每一英寸都在提醒着他曾失去了什么。卢平已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青年,他们都不再是了。这怪谁呢?


那或许不是他一个人的心魔:当他们凝视着彼此,就像凝视着自己愚蠢和软弱的证据。


现在他不那么惧怕它了。


他从书的上方望过去,用目光描摹过他的朋友每一寸紧绷的线条。大约五分钟以后,小天狼星放弃了手里的读物,专心致志地打量起卢平来。


“莱姆斯,”他轻声叫到,“你不舒服,是不是?”


他知道卢平会怎么回答,‘我挺好的’,每一次都是。他甚至记得,卢平说这话时带着的那种特有的上扬语调。当年总是詹姆在问这个问题,他那时疑心詹姆是怎么看出来的,如今那些缘由在他眼前分毫毕现,他明白了为什么即使总是得到同样的答案,詹姆还是要问。


卢平叹了一口气。


“连你都发现了呀,”他说着,转向小天狼星,一只手捏了捏僵硬的后颈,“可能是年纪大了,月圆变得越来越难熬了。过了三十岁以后,一个月里倒有半个月都在受它影响。”


小天狼星在这回答中愣住了,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。想得太少的小天狼星和想得太多的卢平,莉莉曾经这样调笑他们。他一向厌烦卢平的掩饰,但他的无所顾虑,又何尝不仰仗这些掩饰所精心维持的距离?


然而就在这个普普通通的下午,他的朋友随意地转过身来,承认了自己的脆弱。小天狼星蓦地感到一阵慌乱:他们从未如此亲密过。


远在一切发生之前,甚至远在斯内普的尖叫棚屋事件发生以前,他们都不曾像此刻这样靠近彼此。卢平平静地直视着他,灰蓝色的眼底诚实得近乎直白。


小天狼星认出了这个神色。他深吸一口气,屏住了呼吸,心脏在胸腔中震颤着长鸣,不知过了多少个心跳,直到有一刻,窒息的恐慌击中了他。


卢平低下头,切断了目光。


小天狼星几乎是立刻向他靠过去,修长的手指插入卢平的发间,吻了下去。


卢平的嘴唇干燥而温暖。唇齿相接之处,卢平轻轻叹气,然后回应了他。


先是一阵遑急的热烈,小天狼星的指肚按揉着卢平的脑后,卢平的短髭磨蹭着他的皮肤,带来刺痛的渴望。他一条腿跪在卢平的椅子上,让他们的大腿和胯部紧贴在一起。然后倾身向前,汲取着同样的迫切。他们像少年人那样急不可耐,直到不得不为了呼吸停下来。卢平像是在笑,气息间断地打在小天狼星的嘴唇上,这不肯安静的人把手从卢平的衣领伸进去,抚过他的伤疤,摩挲他紧绷的后颈,在他耳边低声叹息:“天哪,月亮脸。”


他再不用多说一个字,他的朋友已经融化在他的手中。


像是铺面而来的暖流瞬间包裹了他,小天狼星感到四肢百骸都被浸到发软,每一个毛孔都熨帖地舒张。暖洋洋的、近似餮足的喜悦从胸腔中炸裂开来,流向四面八方,脑海中回响着一阵模糊不清的轰鸣。


像他们曾经在月光下徜徉在禁林里,像詹姆妈妈端出的南瓜馅饼冒着腾腾的热气,像哈利在摇篮里咯咯笑着向他挥舞手臂……像是他刚喝了五品脱黄油啤酒混合了等量的火焰威士忌,漫长岁月都融化在这熏然的满足感中。在戈德里克山谷后的第十六年,在住进格里莫广场12号的第八个月,小天狼星第一次感到,他回家了。


门不合时宜地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紧接着是一阵金属撞击,链条扭动的哗啦啦声。小天狼星第一次诅咒起这响动,他咕哝着站起身来倒回自己的椅子里。卢平匆忙低头整理领子,小天狼星只希望他的脸没有红得同样明显。


先是莫丽和唐克斯的声音从门廊里传来,随后女士们走进客厅,眼光在他俩之间扫了一遭。“哎呀,”莫丽挑起了眉毛,她鲜艳的红发在吊灯下闪着光,“你们两个和好了,是不是?”“早就该这样了!”唐克斯接道,把她的头发也变成了活泼的红色。


“是啊,”小天狼星意味深长地瞟了卢平一眼,“早就该这样了。”


“现在也不晚,”卢平唇边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,让小天狼星心痒得想把它舔掉,“现在也不晚。”



这一夜,小天狼星的梦中没有戈德里克山谷,卢平的梦中没有月光。


窗外的风渐渐息了。格里莫广场12号里,巴克比克偶尔发出一两声鸣叫,炉火在噼啪作响。


fin.


*注:这句调侃里偷偷塞了个简爱的梗,有一个晚上罗切斯特先生疯了的妻子把他的床点着了,他第二天解释说是自己看书蜡烛不小心点着了床帐(《简爱》第16章)。卢平以此开小天狼星的玩笑,把他比作“一个阴森城堡里阴郁的主人”。


一直看到又有新的朋友读到这篇文,给它点喜欢和推荐,让我知道还有很多人像我一样喜欢着格里莫广场时期他们的故事。谢谢大家。🥰

但愿我们能一直足够聪明,足够强大,或者在没能做到的时候,不必独自走进深渊,又或者,不害怕自己没有做到这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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